谢富胜等:资本周转与利润率动态——基于1947~2021年美国经济的分析
发布时间:2024-11-25内容摘要:资本周转是影响利润率动态变化的重要因素。随着资本循环周转运动的展开以及信用制度的发展,预付资本不再是强制要求在生产过程开始前全部垫付的货币资本,而是束缚在资本循环周转过程中的资本。预付资本周转速度以一定的生产与流通技术水平为基础,但最终受到市场需求的制约。周转速度加快可以通过增加利润量或节约预付资本的方式提高利润率。利用相关数据估算1947~2021年美国私人部门的利润率及其影响因素,并以长波理论为基础,结合生产方式变革,将历史分为四个时期,分析了资本周转速度、资本价值构成与剩余价值率的变化及其对利润率的影响。在新技术革命推动下的资本积累包含着深层次的矛盾与危机,数字技术在加快周转速度、提升利润率方面的潜能还有待充分发挥。
一、引言
利润率是理解资本主义经济运动的关键变量,分析利润率动态及其影响因素是利润率研究的重要议题。已有研究大致分为两类:一是长期分析,关注利润率长期变动特征及背后的影响因素,通常采取分配与技术的两因素分析法;二是周期分析,着眼于单个经济周期内部各个阶段,探讨引致利润率以及实际产出波动的主要原因,通常采取分配、技术与市场的三因素分析法。
然而在现有文献中,资本周转如何影响利润率动态仍有待进一步研究,原因有二:其一,对资本周转及预付资本概念的认识不一致,资本存量估算方法难以统一,直接影响利润率的估算。固定资本始终束缚在生产过程之中,其价值自然是资本存量的一部分;但流动资本在一年内多次周转,估算其存量比较困难,而且对可变资本存量的估算存在较大分歧。例如,莫斯利(Moseley)认为,可变资本存量可以忽略不计:工人通常在工作一段时间后才会得到报酬,这意味着为支付工资而预付的货币额几乎为零。卡切迪和罗伯茨(Carchedi & Roberts)认为可变资本存量等于劳动报酬总额:每一次周转中的可变资本在周转结束后均转化为消费资料而消失,后一次周转中的可变资本是劳动者在前一次周转中创造的,各次周转中的可变资本不同,应当进行加总。解决上述关于“资本存量”估算方法的争论,有赖于对预付资本概念内涵的进一步探讨。马克思在阐述资本周转理论时,常常给定预付资本量;但在现实中,资本家不停地支出、收回货币,生产资本和商品资本的规模也在持续波动,预付资本量难以估计。恩格斯也指出:“投在一个企业中的可变资本究竟有多大,在绝大多数场合,连资本家自己也不知道。”
其二,将资本周转在理论上视为利润率动态影响因素的研究还不充分。韦伯和里格比(Webber & Rigby)以及费希滕鲍姆(Fichtenbaum)明确将资本周转列为利润率下降趋势中的反作用因素,并分别考察了加拿大制造业和美国制造业的情况,但其研究停留在20世纪80年代;拉米雷斯(Ramirez)以及帕萨雷拉和巴伦(Passarella & Baron)分析资本周转对利润率的影响时侧重理论论证或数理推导,缺少经验验证与分析;杰弗瑞(Jefferies)具体估算了1964~2017年美国的利润率与周转速度,但仅简要分析了两者的关系,未深入讨论资本周转的历史变动及其对利润率的影响。并且,在常见的利润率二因素或三因素分析法中,对技术的刻画大多围绕有机构成或产出资本比展开。然而技术与组织的变革不仅影响有机构成,也会影响周转速度以及企业垂直整合程度,它们之间存在复杂的相互作用,对利润率有多方面影响。正如哈维(Harvey)指出的,利润率对于组织特性与技术特性的具体搭配是十分敏感的。此外,市场需求也对周转速度有着直接的影响。
《资本论》第二卷分析了可变资本周转对年剩余价值率的影响,但利润率作为剩余价值率的转化形式,在第三卷中才正式得到考察。然而第三卷关于资本周转的分析比较少,利润率趋向下降规律的六种反作用因素也未包含资本周转。其原因可能在于,现行第三卷文本编纂所基于的手稿是在针对第二卷开展广泛研究之前写成的。随着《资本论》更多研究手稿整理出版,马克思对两者关系的深入研究也得以面世。如果马克思有机会亲自编订第三卷,周转因素可能会得到更充分地阐述。
本文以理论、经验与历史相统一的方式分析资本周转是如何影响利润率动态的。首先,阐述“预付资本”概念的内涵,在此基础上说明预付资本与周转速度的关系,讨论技术与市场对周转速度的影响,并分析周转速度对利润率的作用;其次,估算美国1947~2021年私人部门的利润率、资本周转速度、资本价值构成、剩余价值率等基本变量;最后,以长波理论为基础,结合生产方式变革,将1947~2021年分为四个历史时期,分别讨论资本周转速度、资本价值构成与剩余价值率的变化及其对利润率的影响。
二、预付资本概念的探讨
本节从理论上阐明随着资本运动的展开,预付资本概念的内涵随之发生变化,在此基础上说明预付资本与周转速度的关系,讨论技术与市场对周转速度的影响,并分析周转速度对利润率的作用。
1.预付资本概念
预付资本概念的最初含义是,资本家在生产前预先垫付的一定量货币资本。这一界定包含两个要点:第一,预付资本通常是“一定量货币资本”。尽管资本能以不同形式预付,但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在主要是研究周转对剩余价值的形成的影响时”,我们应该从以货币形式预付的资本开始。给定一定量的货币资本,分析其依次经历的生产资本、商品资本、货币资本等循环过程,易于从理论上与逻辑上把握价值量运动的特点。“在计算预付生产资本的总周转时,我们把它的全部要素固定在货币形式上,这样,回到货币形式就是周转的终结。我们总是把价值看作是以货币预付的。”第二,预付资本在生产过程开始前就需“预先垫付”。这既便于理论分析,也遵从了历史的起点。因为在资本主义发展早期、特别是信用制度不发达的时期,资本家的资本来源主要是原始积累或自身个别资本的积累,需要相当数量的积累才能开始生产过程。
但理论分析若囿于预付资本概念的最初含义,比如“假定422镑首先是全部作为货币资本,然后全部转化为生产资本,最后又全部作为商品资本,即价值500镑(其中有78镑剩余价值)的纱”,那么“生产将不是连续地进行,而是痉挛状地进行”,因为,“在这里,各个不同阶段会分别形成中断”,全部货币资本转化为生产资本以后,流通过程就中断了;全部生产资本转换为商品资本以后,生产过程就中断了。这种中断与“由资本主义生产的技术基础所决定的”连续性是不相容的。而随着具有连续性的资本运动的展开(三种资本职能形式在空间上并存、时间上继起)以及信用制度的发展,预付资本概念的内涵发生了变化。
在连续的资本循环周转过程中,由于购买、生产和销售三个阶段均需耗费一定的时间,部分资本价值在流动中必然被“束缚”在不同的形式上,形成了循环周转中的预付资本。这一界定同样包含两个要点:第一,预付资本在资本循环周转中同时处在不同的资本形式上。随着资本运动的展开,“企业所需资本的一部分不仅不断交替地通过货币资本、生产资本和商品资本这三种形式,而且这一资本的不同部分不断地同时分担这三种形式”,从而保证了预付资本循环周转的连续性。恩格斯也指出:“一部分资本总是以货币资本的形式,以储存的原料的形式,以已经制成但尚未售出的商品资本的形式,或者以尚未到期的债权的形式闲置起来。”第二,预付资本价值在各种资本形式上“存量”的形成,源于资本循环运动各阶段耗时造成的“束缚”。在生产资本中,“要使生产过程连续进行,流动资本的各种要素就要和固定资本的各种要素一样,不断地固定在生产过程中”。对商品资本和货币资本来说,“生产过程的规模又决定同生产过程并列执行职能的商品资本和货币资本的量”。而且随着信用制度的发展,资本家无需在生产过程开始前就预先垫付全部资本量。如果资本家有这笔货币,他可以放贷给其他资本家,只要保证每周(或每个结算周期)能够按时支付工资与购买原材料;甚至原材料等也可以赊购,等到商品出售后再支付货款。如果资本家没有足够的货币,他也可以向其他资本家借款。
随着资本循环周转运动的展开以及信用制度的发展,“预付资本”概念的内涵发生了变化:预付资本不再是强制要求在生产过程开始前全部垫付的货币资本,而是束缚在资本循环周转过程中的资本。
2.预付资本与资本周转速度
在明晰预付资本概念的基础上,可以计算资本周转速度。资本周转速度通常有两种衡量指标:周转时间和周转次数。就周转时间而言,“一定资本的总流通时间,等于它的流通时间和它的生产时间之和。这就是从资本价值以一定的形式预付时起,直到处在过程中的资本价值以同一形式返回时止的一段时间”。周转时间衡量的是预付资本循环周转一次所需的时间。周转时间越长,周转速度越慢。测度周转时间的方法有直接统计法和间接测算法。直接统计法通过问卷调查等方式,收集特定类型资本周转所需时间:比如通过向企业发放问卷,直接收集原材料、在制品和制成品三类存货周转所需的时间。但这种方法并不广泛适用,因为在现行的统计体系中,“时间”相关数据项很少,难以全面测度总周转时间。所以通常采取间接测算法,公式为:周转时间=1/周转次数。
周转次数等于年周转额与资本存量之比,衡量的是预付资本在一年内周转的次数。周转次数越多,周转速度越快。我们借助马克思的数值例子说明周转次数的计算方法。假设:固定资本=80000镑,每年周转1/10;流动资本=20000镑,每年周转5次。所以,预付资本=100000镑,年周转额为8000+20000×5=108000镑。因此,周转次数=108000/100000=1.08次。这个算例不仅说明了如何计算资本的平均周转次数,还表明,“预付资本的价值周转,是和它的实际再生产时间,或者说,和它的各种组成部分的现实周转时间相分离的”。
因此,可以通过预付资本与周转额来估计周转速度。计算公式为:周转次数=年周转额/资本存量,单位为次/年;周转时间=资本存量/年周转额,单位为年。周转时间与周转次数互为倒数。
周转时间由生产时间与流通时间组成,生产时间又由劳动期间的时间与非劳动时间组成。因此,那些能够影响生产时间与流通时间的因素,也是影响周转时间的因素。在生产时间方面,“周转期间的长短,就它取决于真正的劳动期间,即完成可进入市场的产品所必要的期间而言,是以不同投资的各自物质生产条件为基础的”。也就是说,生产技术水平的提高为劳动期间的时间缩短提供了物质基础。化工、生物等领域的技术进步也可以加快自然力作用的速率,为压缩非劳动时间提供了基础。在流通时间方面,“周转期间的长短,就它取决于流通期间的长短而言,部分地要受到下列情况的限制:市场行情的不断变化,出售的难易程度以及由此引起的把产品一部分投入较近或较远的市场的必要性”。这表明市场需求的旺盛程度直接影响商品的出售速度进而影响流通时间。流通技术的改进也起着重要作用:“生产越是以交换价值为基础,因而越是以交换为基础,交换的物质条件——交通运输工具——对生产来说就越是重要。”综上,影响周转时间的主要因素包含技术与需求:周转速度以一定的生产与流通技术水平为基础,但最终受到市场需求的制约。
3.资本周转速度对利润率的作用
除资本有机构成与剩余价值率之外,资本周转速度也对利润率有重要作用。马克思曾精辟地论述了周转速度影响年剩余价值率的两种途径:“在生产规模已定时,预付的可变货币资本(以及全部流动资本)的绝对量,按照周转期间缩短的比例而减少,年剩余价值率则按照这个比例而提高。在预付资本的量已定时,生产规模会随着再生产期间的缩短所造成的年剩余价值率的提高而同时扩大,因而,在剩余价值率已定时,一个周转期间内生产的剩余价值的绝对量,会随着年剩余价值率的这种提高而同时增加。”一方面,“生产规模已定”指一年内使用的资本量已经给定,也就意味着一年内的总产出与周转额不变,剩余价值总量也不变。随着周转时间缩短,预付可变资本(以及全部预付流动资本)就会相对减少,这是因为周转加快使得少量预付资本在一年内就可以发挥更多作用。年剩余价值率由于其分母相对减小,自身因此相对提高。另一方面,在“预付资本的量已定”情形下,随着周转时间缩短,总产出、年周转额与剩余价值总量以相应比例提高,年剩余价值率由于其分子增加,自身因此也相应提高。以上分析表明,周转速度加快可以提高年剩余价值率。
上述分析对利润率类似地适用,周转速度加快往往可以提高利润率。利润率等于利润总量与资本存量之比。资本周转加快可能使得利润总量增加,也可能使得预付资本相对减少,但最终都使利润率相应提高。
前面指出,技术变革和总需求涨落可能会影响劳动期间的时间、非劳动时间以及流通时间,此处进一步分析周转时间不同组成部分的变化对利润率的影响。(1)非劳动时间或流通时间的缩短,既可能体现为预付资本量不变时年周转额的增大,使得剩余价值总量增加、利润率上升;也可能体现为生产资本(主要是预付流动资本)或流通资本相关部分缩小,使得预付总资本缩小、利润率上升。(2)劳动期间的时间缩短存在两种情形。若劳动期间的时间缩短单纯由协作规模扩大引起,剩余价值总量将会扩大,年使用流动资本额与预付流动资本额也同时扩大;但由于固定资本投入不变,总预付资本扩张的幅度小于剩余价值总量,从而推动利润率上升。而若劳动期间的时间缩短单纯由新型固定资本投入扩大而引起,并伴随折旧额的扩大,年剩余价值生产不变,则其将通过生产资本中流动部分(主要是可变资本)预付量的缩小引起预付总资本缩小和利润率上升。现实的技术或需求变动对资本周转从而对利润率的作用,可能并非单一途径,而是剩余价值总量增加与预付资本减少的组合。总之,资本周转的加速能够带来利润率的上升。
三、美国利润率及其影响因素的估算
资本周转速度、资本价值构成与剩余价值率均对利润率存在重要影响。前文从理论上明晰了资本周转加速能够提高利润率,现对相关基本变量进行估算。
1.数据来源
本文主要数据来自美国经济分析局(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 BEA)。现金及存款、应收账款、应付账款、产能利用率数据来自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Federal Reserve Board, FRB)。数据统计范围选取全部私人部门;时间跨度为1947~2021年。统计数据具体出处详见表1。
2.变量估算方法
本文估算的变量包括:资本存量、利润率、资本周转速度、资本价值构成与剩余价值率。
(1)资本存量=固定资产净存量+存货+应收账款-应付账款+现金及存款。如前所述,预付资本指“束缚”在循环过程中的资本。固定资本在一年内始终束缚在生产过程中,其价值是资本存量的一部分。虽然流动资本在一年内不断周转,但其周转将会经历存货各阶段,存货中的相应部分表现为一种束缚或沉淀,因此存货是估算流动资本存量的突破口。正如杰弗瑞所言,存货的流入流出运动提供了一种衡量流动资本存量平均周转次数的机制。
资本存量可进一步划分为固定资本与流动资本、不变资本与可变资本,具体对应关系如表2所示。其中有两方面需要进一步解释:(a)以往的经验研究通常将存货视为不变流动资本存量,但严格来说,存货价值包含不变流动资本存量、可变资本存量和折旧存量三部分。折旧由固定资本逐次转移到产品中,在此过程中并没有立即出售并回流,而是会束缚于存货中,所以将存货中包含的折旧价值称为“折旧存量”(折旧存量=折旧/流动资本周转次数,具体理由见下文周转速度的相关说明)。因此,固定资本存量=固定资产净存量+折旧存量。(b)应收账款是企业出售商品之后形成的债权,此时货物已经出售,但商品价值尚未回流,形成了对资本的“占用”。应付账款是企业赊购形成的债务,减少了对自身资本的“占用”。企业账户中的现金及存款尽管有多重用途,其主要是用于购买生产要素的准备金,也形成了一种对资本的“占用”。
(2)利润率=利润总量/资本存量;利润总量=企业利润(经过存货估价与资本消耗调整)。
(3)本文采取两种方式衡量资本周转速度。(a)标准公式:周转时间=资本存量/年周转额;年周转额=总产出-利润总量。在现实中,资本的不同组成部分有不同的周转速度,但其中既有量的差别,也有质的差别。所谓量的差别是指:作为固定资本的厂房和机器,周转速度不一样;作为流动资本的煤炭和棉花,周转速度也不一样。但从周转方式的角度看,固定资本与流动资本的周转时间有质的差别,前者在一年内以完整实物形态加入生产过程,周转部分价值,后者的实物与价值在一年内多次周转。所以本文从总量核算的角度出发,只考虑固定资本与流动资本周转速度的差别,不进一步区分各自内部组成部分的周转速度差别。故而,流动资本周转速度=不变流动资本周转速度=可变资本周转速度=折旧存量周转速度=存货周转速度。(b)替代指标:私人存货-最终销售比(存销比)。该指标可直接在BEA数据库中获取,可以间接衡量周转速度:该比值越大,说明周转速度越慢。本文将(a)称为周转速度的标准公式,因为其直接来源于理论分析;将(b)称为替代指标,存销比是现代财务分析中的常见指标,衡量了企业的运营效率与供需匹配状况,也侧面反映了资本的周转速度。
(4)本文采取两种方式衡量资本价值构成。(a)标准公式:资本价值构成=使用资本价值构成年使用不变资本/年使用可变资本=(固定资本存量+不变流动资本流量)/可变资本流量。不变流动资本流量=总产出-工资与薪金-折旧;可变资本流量=工资与薪金。标准公式中的分子包含了一年内企业实际发挥作用的固定资本价值量和实际消耗的不变流动资本价值量,分母是企业实际支付的工资和薪金总额。因此,使用资本价值构成与企业的年生产规模相适应,最能反映技术构成的物质基础,最符合资本构成的实际状况,而且也排除了资本周转速度的影响。(b)近似公式:资本价值构成=固定资产净存量/工资与薪金。标准公式与近似公式的比较详见后文。应该指出,价值构成并不完全等于有机构成,技术变化与价格变化都会影响价值构成。
(5)剩余价值率=利润总量/可变资本流量,可变资本流量=工资与薪金。
3.经验分析的结果
利润率与剩余价值率如图1所示。总体来看,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利润率有所回升,但并未恢复到“黄金时代”的水平。剩余价值率与利润率的变化趋势总体一致,利润率提升幅度明显小于单次可变资本周转的剩余价值率。
资本周转速度如图2所示。整体来看,资本周转速度呈现出阶段性特征,经历了加速、减速、加速、平稳与略微加速的历史过程。图2中两项指标在进入21世纪以后显示出不一样的趋势:私人存货-最终销售比总体保持稳定略有下降,表明周转速度保持稳定略有加快;总资本周转时间迅速上升,表明周转速度迅速减缓。本文认为,21世纪之后私人存货-最终销售比更能反映现实状况,而标准公式计算所得的总资本周转时间迅速上升则可能与统计数据和统计技术有关。1983~1999年、2000~2007年、2008~2021年总产出增长率分别为6.32%、5.33%、3.47%,增长率迅速下滑,使得周转时间公式分母相对减小,周转时间相对膨胀。这种不同寻常的下滑,除了与经济运行效率有关外,也与总产出的记录范围有关。总产出记录了大量中间交易的信息,在生产技术不变的条件下,中间交易被记录得越多,总产出也就越大。美国总产出不同寻常的减少可能是因为美国近几十年来大规模产业转移以及由此造成的产业空心化:美国将许多产业转移到国外,主要进口最终消费品或生产模块等,导致许多中间生产过程的产值没有被记录,使得总产出偏小。
资本价值构成如图3所示。资本价值构成在长期中总体上升,带有明显的波动性。图3中两项指标在2008年以后显示出不一样的趋势:使用资本价值构成在波动中有较大幅度的下降;固定资产净存量/工资与薪金略微下降。本文认为,2008年之后的资本价值构成略微下降可能更符合实际情况,而由标准公式计算出来的使用资本价值构成在波动中有较大幅度的下降,同样与总产出的异常下滑有关。从公式来看,不变流动资本流量=总产出-工资与薪金-折旧。总产出的异常减少,就会低估作为分子的年使用资本,导致使用资本价值构成偏低。因此,无论是计算周转速度还是价值构成时,除了标准公式之外,都提供了替代指标或近似公式,以弥补由总产出异常下降带来的度量偏差。
四、利润率动态中的资本周转
长波是资本主义经济在长期中表现出的波动,对资本积累与经济增长有重要影响。高峰从技术、制度和市场三个主要方面来观察长波的基本特征,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世界经历了第四次扩张长波,并于20世纪70年代转入长波下降阶段;而从20世纪80年代至2007年,以美国为主的发达国家又经历了一次新的扩张长波,2008~2009年的国际经济-金融危机开启了萧条长波的新阶段。本节以此为基础,结合生产方式变革,重点分析资本周转对利润率的影响。
1.1947~1973年为第四次长波的扩张时期
这一次长波的主要技术基础是以电力、内燃机和石油化工等技术为标志的科技革命。制度基础包括垄断大企业控制主要经济部门、劳动者与资本家之间形成相对协调的劳资谈判制度、以美国为主导的相对稳定的国际经济金融体系等。战争中被抑制的消费需求、国际社会战后重建的愿望以及国际贸易的发展形成了重要的市场条件。这一时期以大规模生产和大规模消费良性循环为核心特征的福特制生产方式逐渐扩散并深入发展。
这一时期资本周转速度逐渐加快。在生产领域,福特制的流水线分工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与速度。流水线分工以泰勒科学管理为基础,管理部门通过对生产过程与劳动操作的研究,控制并指挥劳动过程的具体步骤及其操作方式。劳动的概念与执行遂逐渐相分离,管理人员专注于制定任务计划、协调与监督,直接操作工人只需按要求完成既定的简单动作。随着新的合金切割工具、多功能机床和电力传送装置的普遍应用,以标准化、简单化、连续化为特点的流水线分工迅速扩散,工人站在高速运转的机器旁并服从机器的生产要求,单件产品生产所需的劳动时间不断缩短。在流通领域,为获得稳定的原材料与能源供应以及便于出售商品,许多企业实行前后向一体化,形成了庞大的垄断企业,一定程度上也提高了流通效率。市场需求方面,国内外需求的普遍旺盛加快了经济循环。经历两次世界大战之后,其他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战后重建需要大量资本品和消费品,美国作为当时最强大的工业国获得了强劲的国际需求。虽然两次世界大战对美国本土直接影响较小,但不稳定的外部环境以及大萧条的影响使得美国社会的消费需求被延迟到战后才充分释放;与此同时,相对协调的劳资谈判制度使得劳动收入与生产率同步增长,也为消费需求提供了重要基础。
这一时期资本价值构成经历了先上升后下降的过程。福特制下的生产工具往往是单一功能的大型机器,并且需要大量原材料和能源供应,大规模的投资与生产使得资本价值构成在初期不断上升。但随着福特制的建立与发展,生产效率不断提高,单位商品的价值不断下降,特别是机器设备的价格逐渐降低。同时,美国利用国际援助、海外投资等经济手段控制了许多发展中国家,海外市场的开拓使得原材料与能源供给更加充裕,生产资料价值的提高趋势大大放缓,最终导致资本价值构成提高趋势随之放缓,甚至有所下降。这一时期的剩余价值率也处于较高水平。尽管工人组建工会与资本家谈判,形成了稳定的工资提高机制,但是生产率有较大提升,大规模生产与大规模消费相适应,资本家能获得较多利润,较高剩余价值率得以存在和维持。综上,这一时期的资本周转加快,资本价值构成先上升后下降,剩余价值率较高,使得利润率保持在较高水平,形成了“资本主义黄金时代”。
2.1974~1982年为第四次长波的萧条时期
这一时期的主要技术基础依然是电力、内燃机和石油化工等技术,新一轮科技革命(信息技术革命)尚在孕育发展中。制度基础则发生较大变化,例如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美元汇率开始自由浮动。市场方面,日趋激烈的国际竞争挤占了美国的国际市场份额,美国的大规模生产也不能适应国内需求多样化、个性化的新变化。福特制生产方式出现了危机,美国经济陷入滞涨。
这一时期资本周转速度减慢。在生产领域,福特制的内在特点使得周转加速达到极限。福特制需要投资于大规模专用机器设备,即使单件商品的生产时间由于生产效率的提高而缩短,但固定资本在预付总资本比例中的提高会逐渐抵消这种作用,反而导致总资本周转时间延长。为保障生产过程连续性,各生产环节必须保持一定水平的库存,包括原材料、能源与零部件等,导致周转时间延长和成本提高。而且在流水线分工中,低技能工人的操作虽然简单,劳动强度却相当大,引起工人消极怠工甚至破坏机器的反抗。在流通领域,通过纵向兼并与混合兼并形成的庞大企业不能适应需求的变化,日益显得臃肿与迟滞。在市场需求方面,国际国内需求不再旺盛,产能逐渐过剩,商品流通变慢。从国际条件看,德国、日本等工业国的恢复与崛起加剧了国际市场竞争,美国出口受到较大冲击。从国内条件看,耐用消费品市场逐渐饱和,汽车、电视机、冰箱等产品逐渐普及,居民的标准化需求逐渐转向多样化、个性化需求。然而福特制下的科层制决策结构使得产品线转换比较困难,专用机器设备面临高昂转换成本,传统的大规模生产不能适应需求的新变化。
这一时期资本价值构成也迅速上升。一方面,由于国际石油危机的冲击,国际能源价格大幅度上涨,推高了资本价值构成。另一方面,这一时期是旧技术浪潮(电力、内燃机、石油化工等技术)的拓展期末期,技术潜力即将穷尽,这将提高传统部门的资本价值构成;而新技术浪潮(信息技术)正在进入导入期,新兴部门的关键生产要素的生产尚未得到充分发展,原材料和设备的价格比较高。两种效应的叠加,导致资本价值构成处于较高水平。这一时期的剩余价值率也在缓慢下降。商品出售变得困难,生产成本有所提高,导致利润大幅下滑;但已经签订的劳资协议使劳动收入表现出一定的刚性,工资下滑的速度比利润下滑的速度慢,使得剩余价值率下降。综上,这一时期周转速度减慢,价值构成上升,剩余价值率下降,使得利润率下降并陷入低迷状态。
3.1983~2007年为第五次长波的扩张时期
这一次长波的主要技术基础是以集成电路、计算机、互联网等为代表的信息技术革命。制度基础则转向了以打击劳工势力、全球化、金融化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政策。市场方面,新技术革命创造了强劲需求,同时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拓展了海外市场。美国以信息技术革命为基础,借鉴源于日本的精益生产,降低了产品转换的成本、提升了制造系统的弹性,形成了核心-外围的网络生产方式。
这一时期周转速度先加快而后趋于平稳。在生产领域,原有的福特制大型企业推行组织瘦身和业务流程再造,专注核心业务、剥离非核心业务,将大量生产活动分包给其他企业,形成核心-外围的网络化企业组织形态。在这一组织形态中,更发达的信息技术应用构成了协调生产诸环节的纽带,及时生产得以更好地实现,预付资本得以节约。在供应与制造环节,企业资源计划(ERP)、供应链管理(SCM)等系统使各环节快速反应,原材料、零部件、在制品的库存和浪费降低到最小程度,并减少各种不必要的生产消耗和中间层级的管理监督人员。在研发环节,工作流程采取交叉并行方式,缩短了产品设计研发与投产周期。在销售环节,客户关系管理(CRM)系统有助于客户需求相关信息的收集、整理与分析。此外,机器设备自动化程度进一步提高,也加快了从原材料到最终产品的生产速度。随着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美国许多产业向国外转移,企业在全球范围内进行资源配置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
在流通领域,通信与物流技术的发展提高了信息传递与物流运输的效率,为响应需求、协调流程、管理库存提供了技术支持。这类“时空压缩”的技术进步使世界连接得更加紧密。一方面,卫星通信、光纤网络的发展,使得全球范围内的消息传递更加迅捷。另一方面,商用喷气式飞机加快了人员与物资的空间移动速度,陆运和海运集装箱显著减少了大批量货运的成本与时间。到20世纪90年代末,约90%的世界贸易货物通过专门定制的集装箱船运输。市场需求方面,多方面因素组合带来旺盛需求。首先,信息技术革命本身引起强劲需求:新技术催生大量新兴经济部门,如芯片生产、计算机制造等;带动大规模与信息技术相关的基础设施建设,如光纤网络、无线通信基站等;新型信息技术产品也增强了居民消费意愿。其次,福特制下的专用性机器设备转换为可快速更换模具的通用性机器设备,福特制下管理人员与操作工人的分离转换为多技能工人团队合作,增强了企业响应个性化需求的能力与速度。最后,借助信息技术革命,美国对世界的出口增长速度再次加快,美国对外投资与外汇交易也迅猛发展起来。
然而,进入21世纪后,资本周转速度并未延续加速态势,而是逐渐趋于平稳。这一时期通讯技术的改进与商业模式的创新依然在发展,比如,光纤互联网的普及、数据中心的建设、传统仓库向物流中心的改造以及第三方物流提供商的崛起等。但美国的铁路、公路、管道等交通运输网络在20世纪就达到了成熟规模,这些基础设施通常老旧,政府支出有相当部分用于维护与运营而非改造与升级,制约了物流速度的提高。市场需求方面,国内国际需求开始收缩,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周转速度的加快。从国内需求看,新自由主义政策加剧了收入与财富的不平等,特别是金融化的发展使得包括食利者收入在内的资本收入份额增加,劳动收入份额减少,抑制了国内有效需求。21世纪10年代初,身居美国财富金字塔顶端1%的人口的收入占全国总收入近25%,其财富占全国总财富达40%;而在25年前,这两个数字分别为12%和33%。从国际需求来看,美国产业大量向外转移导致国际竞争力有所削弱,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崛起也冲击了美国国际市场份额。工业产能利用率是衡量需求旺盛程度的一个重要指标。2000~2007年,美国工业产能利用率平均值仅为78.60%,1983~1999年则为81.57%。
这一时期资本价值构成经历了先降低后提高的过程。信息技术设备投资主要受芯片、存储器价格影响,由于摩尔定律的作用,信息技术设备在性能急速提升的同时其成本与价格在快速下降。信息技术相关不变资本迅速贬值,抵消了物质数量的扩大,使资本价值构成提高缓慢,甚至有所下降。但是进入21世纪以后,芯片价格下降的速度趋缓,效能翻倍时间大大提升,促成了价值构成的快速上涨。这一时期剩余价值率开始提高:一方面新自由主义政策在国内广泛打击劳工势力,削弱工会力量,压低工人工资;另一方面,美国产业向外转移、以低成本原则布局和控制全球生产网络的策略走向深化,更有效地抑制了国内劳工的谈判势力,使得剩余价值率逐渐提高。综上,这一时期周转速度加快又转入平稳,资本价值构成降低而后上升,剩余价值率提高,使得利润率有所上升,但未恢复到黄金年代的水平。
4.2008~2021年为第五次长波的萧条时期
这一时期的主要技术基础依然是以集成电路、计算机、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革命,新一轮科技革命(以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3D打印、机器人等为代表的数字技术革命)还在孕育发展中。制度基础整体延续了金融化等新自由主义政策,但其危机日益凸显。在市场方面,国际国内市场需求疲软。核心-外围的网络生产方式正在进行数字化转型,平台经济成为新的经济组织形式。平台经济以敏感的数据采集和传输系统、发达的算力和功能强大的数据处理算法为基础,以数字平台为核心,可以跨时空跨国界跨部门地集成生产、分配、交换与消费活动的信息。尽管当前数字技术迅猛发展,具有加速资本周转的潜能,但是在各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周转速度只略微加快。
在生产领域,(1)部分产业链分工达到极限,阻碍了周转速度加快。产品内分工可以提高生产效率和降低生产成本,但是一定的技术结构决定了每类产品合理解构为不同模块存在一定的限度,如果越过这个边界,分工收益将下降、成本将上升。以汽车产业中全球化程度最高的几种车型为例,海外制造的重要零部件超过100种,产业链上的国家超过17个。在既有产品架构下,全球分工难有突破性进展。(2)基于平台的智能化生产具有整合各类资源、提高生产效率的潜能,但目前作用还未完全显现。美国工业互联网致力于通过物理世界与数字世界的融合,将工业系统与互联网连接起来,提高生产系统的效率与智能化水平。工业互联网平台汇聚众多开发者,各类针对具体场景的工业知识可以实现软件封装化,企业可以借助平台整合的创新资源加快自身研发速度。智能化生产可以更灵敏地接收后端反馈的信息并做出调整,提高制造系统柔性,以更低成本提供更多元化的产品。然而整个生产系统的数字化和智能化改造还需要更长时间。
在流通领域,(1)数字平台的兴起有利于更快速、更精准地匹配供给与需求,提高流通效率:一方面,数字平台对撮合交易起到了重要作用,增强了供需双方的适配性,降低了市场主体的搜寻成本,商品的流通速度大大加快;另一方面,数字技术使得在线教育、远程医疗、线上艺术表演等新业态发展起来,实现服务生产和消费跨时空进行,突破传统服务业要求同时同地或“点对点”进行的限制。(2)美国更加重视供应链韧性与安全管理,这对周转速度的提高起到了阻碍作用。在经济全球化时代,更长的运输距离、更多的供应链参与者增加了供应链的复杂性与协调难度,精密的全球生产网络在各类中断因素面前变得脆弱。有学者研究发现,供应链中断事件使得受影响公司的营业收入、销售回报率和资产回报率在本季度内平均下降了26.5%、12.7%和16.1%。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是常见的供应链中断因素。近些年来,国际经贸摩擦、新冠大流行等重大国际事件强化了各国对供应链安全的担忧,美国通过增加关键产品库存等方式加强供应链管理。
需求方面,在金融化和平台经济的影响下,贫富差距继续扩大,实际投资持续低迷,疲软的需求最终制约了周转速度的加快。2008年经济危机之后,迅猛发展的平台经济成为金融资本投机的新领域。平台经济金融化一方面通过股息分配、股票回购等方式攫取投机收益,另一方面也促进平台企业的扩张。大平台在获得市场支配地位后,大幅提高服务价格的同时降低服务质量,以损害消费者利益的代价提高自身利润;对平台商家抽取高额租金,大量挤压中小资本的利润空间。而且相对于直接交易或采用传统中间商交易模式的生产者,平台参与者生产的商品具有更快的周转速度,能够在给定时间内赚取更多利润,平台可以从中转移更多租金收入。大平台正是通过对数字基础设施、数据等无形资产的垄断,攫取了大量垄断收益。在金融化与无形资产垄断的影响下,美国经济出现了投资-利润之谜,即投资率在下降的同时,利润份额与利润率却在上升。在贫富分化、投资低迷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美国需求不振。2008~2021年,美国工业产能利用率平均值仅76.12%。缺乏实际需求的有力支撑,流通技术、供需匹配技术的繁荣发展在促进资本周转加快方面所能发挥的效力有限。
这一时期资本价值构成略微下降。新一轮科技革命通常会带动大规模投资与设备更新,关键生产要素与相关设备价格也较高,具有推动资本价值构成上升的潜在力量;但数字技术革命的技术特点使得其推升资本价值构成的作用相对较弱。具体来看,数字技术可以使得较少的不变资本替代等量活劳动,比如,一台市场价十多万元的工业机器人足以替代多名工人。增材制造、基于数据分析的流程优化等数字技术手段也能在设计、生产、流通、回收等环节节约资源。人工智能的发展创造出许多不变资本需求相对较低的新工作岗位,如从事研发的算法工程师、“喂养”人工智能的数据标注员等。同时,垂直钻井和水力压裂技术促使美国页岩气和致密油等非常规油气资源得以大规模开发,页岩革命使得美国能源供给更加充足,能源成本更低,这也有助于智能革命的发展(大数据时代的数据存储与运算分析具有庞大的能源需求)。这一时期的剩余价值率略有提高。2008年危机之后,不利于劳工的分配政策依然延续,特别是新一轮数字技术革命加深了劳动力的不稳定性,增强了资本对劳动的剥削,剩余价值率有所提高。综上,这一时期周转速度略微加快,资本价值构成略微下降,剩余价值率有所提高,使得利润率总体有所提高。
五、结语
资本的本性是不断增殖自身,通过加快周转速度来更快速、更大量地占有剩余价值是资本的内在冲动。具体来看,由于流通时间是资本自行增殖过程的障碍或限制,所以,“资本一方面要力求摧毁交往即交换的一切地方限制,征服整个地球作为它的市场,另一方面,它又力求用时间去消灭空间,就是说,把商品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所花费的时间缩减到最低限度。”与此同时,为更快地响应市场需求、提高生产效率、节约预付资本,资本同样具有动力不断缩短生产时间。因此在现代经济社会中,企业管理时间的方式(包括新产品研发和引进时间、生产时间、销售时间等)成为竞争优势的新来源,企业成为“基于时间的竞争者(time-based competitors)”,渴望赢得“基于时间的竞争”。正是因为周转速度或周转时间在现代经济运动中起着愈发重要的作用,本文以理论、经验与历史相统一的方式分析了资本周转如何影响利润率动态。
当前数字技术革命迅猛发展,为进一步加快周转速度、提高生产流通效率提供了重要物质技术基础。介入社会生产与再生产过程的各类平台,借助越来越快捷便利的信息传播方式和交通运输工具,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联系更加密切、普遍的物质交换关系深入发展。但是受社会化大生产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基本矛盾的制约,在新技术革命推动下的资本积累包含着深层次的矛盾与危机:(1)不断发展的新信息技术革命与金融创新,更多的是意味着对总剩余价值的再分配,而不是新剩余价值的创造。诚然,平台经济囊括了更多的经济主体与生产者,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剩余价值生产的整合。但是从现实来看,在蓬勃兴起的各种平台中,撮合交易的流通性平台与加快信息传播的媒介性平台发展势头最为猛烈,其收入的主要形式是垄断租金(剩余价值转移),而非创新利润(新增剩余价值)。金融部门则是典型的非生产性部门,其收入是对总剩余价值的转移。(2)平台经济以及金融化的发展导致收入与财富向金字塔顶端汇聚,再加上实体资本投资低迷,导致总需求疲软、价值实现困难。以上矛盾与危机似乎也解释了周转速度、经济活力在微观感受与宏观表现上的微妙差异:在微观上,通讯物流技术的发展使得个体更深度地嵌入平台,可以更高效地收发讯息以及交易商品,传播与流通效率快速提高,地理空间距离被快速“压缩”;但是宏观表现却并不如此生机勃勃,资本周转速度只是缓慢加快,经济与利润率也只缓慢增长。
作者:谢富胜,中国人民大学全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总编辑,教授;王晗,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姚欣铭,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2024届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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